我脑海里最先浮出的关于罗密欧·卡斯特鲁奇的印象，是在年阿维尼翁戏剧节上，导演本人在自己执导的但丁《地狱》（三部曲）中被七头德国牧羊犬围攻。那当我跟他并肩坐在邵宾纳剧院排练场上方狭小的厨厅，平静地喝着苏打水的时候，是否该感到一丝惊讶呢？

原文标题

真正的残酷，你根本无法想到

原作者

JosephPearson

特别鸣谢

林兆华戏剧邀请展翻译志愿者刘梦玲

罗密欧·卡斯特鲁奇

RomeoCastellucci

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看起来比想象的年轻许多，很瘦并且很灵活，皮肤富有弹性。我甚至设想那些狗（指戏剧节上出现在舞台上的受训的德牧）试图用牙齿撕咬他的时候会不会把自己弹开。他的风雅是在意料之中的，而我没想到的是，戴着圆框眼镜的他还有很好的幽默感。此时，演员们在楼下练习着失传千年的格里高利圣咏，正是为了即将在3月6日首演的戏剧《俄狄浦斯》（注：本文写于年）。他们空灵的歌声为接下来关于“残酷戏剧”的谈话营造出一种教堂般的庄严气氛。

▲卡斯特鲁奇作品《俄狄浦斯》

“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

对于评论家来说，其实有一条评论，撰写的是罗密欧·卡斯特鲁奇和他来自意大利艾米莉亚-罗马涅大区的拉斐尔·桑兹奥剧团的形式上的捷径。我也不能“免俗”，那就是通过对卡斯特鲁奇剧作中一些让人惊骇的细节来开启这篇文章。

▲卡斯特鲁奇作品《春之祭》

如果你在网上搜索卡斯特鲁奇的作品，你会看到他的《春之祭》的影像，动物骨灰漫天洒下，映出一台脱尘的芭蕾舞剧；或者是在布鲁塞尔皇家铸币剧院上演的歌剧《奥菲欧与尤丽迪西》，主演实际上是一个在昏迷中的病人；或者是儿子在一片纯白的舞台上跟着自己年迈的父亲，清理从他尿布溢出的排泄物，与此同时，舞台上还有巨幅的耶稣画像在注视着这一切——这部名为《关于上帝之子的脸的概念》的戏，造成了年巴黎声势浩大的对于“反基督教情绪”的抗议，之后则有了那广为人知的、导演本人用圣经上的话“宽恕”大众的无知：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

▲卡斯特鲁奇作品《关于上帝之子的脸的概念》

尽管卡斯特鲁奇自己说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指南或方法”去分析他的剧场作品，但人们还是不难发现，他作品中一些非常有代表性的元素，它们被广泛地阐释为“超布莱希特的”，“高深莫测的”或是作为打破演员、文本和场景界限的“总体艺术”。

他的戏剧里通常混合着壁画，强烈的意象，以及由自然界的因素形构的斯科特·吉本斯的电子音乐。这种混合的效果十分有效，据我所知，斯科特的支持者会专门安排一个周末来欣赏卡斯特鲁奇的作品。

通过戏剧向残酷致敬

一些广播或者电视里说“（卡斯特鲁奇是）意大利最激进的导演，他探索人性经验最禁忌的极限”，但这并不能恰当地概括他。他们过于看重他所用的方法，而不是他希望唤起的观众反响。

▲卡斯特鲁奇作品《俄狄浦斯》

卡斯特鲁奇将身体稍向前倾并解释说，“这种策略是为观众设下陷阱，当然这是一个修辞意义上的策略。把它称作‘震撼’则有降格为刻板印象的风险。这背后的目的是想拆观众的台（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舒适区）。这是法国戏剧理论家阿托南·阿尔托所理解的“打乱”剧场的支撑结构，从而使戏剧能够以另一种方式被觉察，那就好像是第一次审视戏剧，看它的组成部分，直面那种冲击。因为，戏剧的本质就是残酷。”

他接着说，“我们在说向残酷致敬，大量呈现暴力的价值。但同时它也可以通过极端的温和来表现。所以什么是残酷？它并不是单纯地通过尖刀、剪子或是鲜血来呈现。残酷是你无法想象到的，它将你引向未知的地带。这就是残酷，它用一种似乎是可憎的力量攫住你。在你失控的时候，混乱就接管了一切。但这只是一个‘入场策略’。”我让自己沉浸在其中，因为我已防备全无。我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跌入了陷阱。

▲卡斯特鲁奇作品《俄狄浦斯》

在这个意义上，卡斯特鲁奇显然并不是简单地要冲击，而更想要观众直面我们内心深处那些很难仅用语言描述的东西。戏剧的目的就是唤醒。他提到的这些观点，都能追溯到安托南·阿尔托和他的“残酷戏剧”的概念（来自于阿尔托的著作《戏剧和它的重影》）。阿尔托最开始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旨在解锁对真理的无意识，他最终阐发出了一套理论，关于“不可能的戏剧”何以能撼动观众。我所理解的阿尔托的方法，是类似于一种宣泄，但它包含了对于语言问题的解决，因为这种冲击挖掘出来的东西无法简单地用言语表述。我感觉这种深埋在我们内心深处的声音，或者呐喊等待着被释放。这个概念也有许多不同的名字。有的人将它称作“潜意识”，另一些人更倾向于回避精神术语转而谈论神经突触——比如将此看作是对潜在的认知回路的一种激发。不过这不是重点，“残酷戏剧”到最后带来的结果通常是一样的。

▲卡斯特鲁奇作品《俄狄浦斯》宣传片

在我们交流的过程当中，我一想到要真正观看这部作品就开始感觉到不适，或许是我刻意思考，我是否应该甘愿地屈从于卡斯特鲁奇所说的“入场策略”？我是否愿意沉浸其中？

卡斯特鲁奇的戏剧并没有礼貌地询问我，是否愿意揭开我的黑暗面。不，他的戏是已经挖好了坑，要求我向更深处走去。

原作者JosephPearson为柏林作家、历史学家。哥伦比亚大学讲师，曾为多家新闻媒体如新闻周刊（Newsweek）,欧洲人（TheEuropean）,环球邮报（TheGlobeandMail）等供稿，本文摘自邵宾那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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